日前，綠色創(chuàng)新發(fā)展中心（iGDP）聯(lián)合北京能源網絡（BEN）邀請曾擔任過加州經濟科技促進咨詢委員會委員, 現任美國能源創(chuàng)新 (Energy Innovation) 研究顧問的碳市場專家Chris Busch博士分享了美國加州碳市場的實踐和展望。Chris Busch博士的精彩發(fā)言引發(fā)了筆者對加州碳市場的深入思考。

（圖片：Chris在介紹AB398簽署的激動人心的情景）

歷史在不斷重演，美國聯(lián)邦政府在氣候變化問題上開倒車的時候，有些地方政府就會更積極，布什時期如此，川普時期亦如此。川普六月一號兒童節(jié)宣布退出巴黎協(xié)定，七月，加州通過了一項新的法案AB398，該法案將加州正在進行的碳市場延長至2030年，并進一步完善碳市場的運行規(guī)則。

加州應對氣候變化立法進程

加州碳市場基于其“氣候變化基本法”——州議會在2006年通過的AB (Assembly Bill) 32法案。AB 32法案，也被稱為全球變暖解決議案(Global Warming Solution Act)，在施瓦辛格任加州州長時通過。該法案規(guī)定加州在2020年將溫室氣體的排放降低到1990年的水平。

為了達到這一目標，該法案同時授權加州空氣資源委員會(California Air Resources Board: CARB) 制定相關政策。隨后，該委員會推出了一攬子幫助加州實現減排的政策，例如可再生能源配額制(renewable portfolio standard)，低碳燃油標準(low-carbonfuel standard)，以及碳交易(cap-and-trade)。

經過充分準備，加州碳市場在2012年正式推出，該交易體系覆蓋了加州85% 的溫室氣體排放，并將年排放量超過25000噸二氧化碳當量的排放主體納入其中。通過免費發(fā)放與拍賣相結合的方式來分配碳配額。

AB32所引出的一系列減排政策在過去的十年對加州的經濟和環(huán)境都產生了積極的影響。從2006年到2015年，這些政策不僅有效的降低了加州的碳排放，同時也給加州創(chuàng)造了更多清潔能源領域的工作機會，并極大提高了可再生能源在電網供電中所占的比例。

作為AB32的延續(xù)，在布朗州長的推動下，加州州參議會在2016年通過另一法案SB (Senate Bill) 32。這一法案明確加州將繼續(xù)支持現有的氣候變化政策,包括已推行的碳市場項目，并要求加州在2030將溫室氣體的排放降低到1990年水平的40%。而在今年7月剛通過的AB 398法案，仍將碳交易作為重點減排政策，也將現階段的碳市場項目延至2030年，為市場提供了長期穩(wěn)定的政策信號。

加州碳市場何以成為碳市場標桿

作為后來者，加州碳市場吸取了美國酸雨計劃即二氧化硫交易以及歐盟碳市場等各種機制的經驗教訓，從設計之初力圖針對已經出現的問題做出預案。筆者認為，加州碳市場的穩(wěn)步發(fā)展為其他有碳市場計劃的國家和地區(qū)提供了非常有用的經驗。

首先，加州持續(xù)通過法案來明確碳市場發(fā)展的長期性，這一系列的法案不僅向市場傳遞了積極的信號，增加了投資者的信心，同時也增強了市場未來發(fā)展的可預見性。

其次，加州碳市場通過配額拍賣的方式來促進市場的流動性。拍賣分配可以幫助發(fā)現價格，確立合理的配額供需，從而降低配額發(fā)行過量。而拍賣所得收益也可以用于低碳發(fā)展。

最后，加州碳市場采取了設定碳價上限和下限來提高市場的穩(wěn)定性。通過價格限定來縮小碳價波動的空間，既可以避免碳價過低導致市場低迷，也可以防止碳價過高干擾宏觀經濟發(fā)展。

加州經驗可供中國借鑒

對于中國碳市場建設，加州的經驗可資借鑒，有如下內容值得深入探討：

首先，加州碳市場設定了配額價格抑制儲備(Allowance Price Containment Reserve: APCR)。管理部門每年按照規(guī)定留存一定量的配額，當配額市場價格超過一定預設水平時，管理部門會把一部分配額進行拍賣，從而穩(wěn)定碳價。

其次，加州在碳配額分配的過程采取了拍賣的方式。在配額分配的初始階段中有10% 的配額是通過拍賣的方式完成的，并在之后逐步提高配額拍賣的比重。加州還在某些重點行業(yè)中采取了委托拍賣(consignment auction)的方式，規(guī)定有資格獲得免費配額的機構，比如配電公司和天然氣供應商，需要將免費配額（對天然氣供應商是部分配額）進行委托拍賣。

通過拍賣分配配額不僅有助于增強碳市場的流動性并盡早確定一個滿足供需平衡的合理碳價，同時也可以為低碳發(fā)展籌集資金，并用于低碳項目建設。截止到2017年初，加州碳市場已經籌集到了40億美元用于減排發(fā)展。拍賣收入被放入專門的溫室氣體減排基金(Greenhouse Gas Reduction Fund), 用于建設加州低碳交通軌道，社區(qū)節(jié)能節(jié)水設施，濕地和森林恢復等低碳項目。

再次，加州碳市場在拍賣中通過設定價格限定(price collar)——設定碳價的下限和一個靈活的上限——來明確市場信號，并避免由于價格大幅度波動帶來的對市場交易和經濟的干擾。在碳交易開始實施后，加州拍賣價格下限設定為10美元每噸，每年增長5% (外加通貨膨脹率)。同時，加州將價格的上限設定在40到50美元每噸之間。當碳價超過價格上限時，管理部門將放出預留的配額來平穩(wěn)價格。

加州碳市場和中國碳市場面臨共同希望和挑戰(zhàn)

碳市場實施以來，加州經濟增長和溫室氣體減排的共贏有目共睹。自2012年加州碳市場啟動以來，加州經濟增長速度是全美經濟增長的兩倍, 到2016年溫室氣體的排放也在2000年的基礎上下降了5%。

盡管加州碳市場穩(wěn)步發(fā)展，但局部的挑戰(zhàn)依然存在。來自州內石油和其他高能耗產業(yè)不斷對碳市場的施壓，擔憂過高的碳價將增加企業(yè)成本，AB398法案中對碳價上限的確定也被視為一種有意義的政策妥協(xié)，高耗能行業(yè)也認可了必須要承擔的碳成本的義務。

中國碳市場試點的建設過程中面臨同樣的挑戰(zhàn)，行業(yè)希望保持競爭力；同時對碳市場帶來的經濟負擔和影響的存在憂慮。這些都可以充分理解的，但實踐已經表明碳市場對綠色經濟轉型的整體效果毋庸置疑，因此需要政府長期立法來奠定碳市場的基礎，同時通過市場細節(jié)設計有效抵消對市場的短期影響。

面臨挑戰(zhàn)，筆者相信，加州碳市場的這些實踐值得被其他國家和地區(qū)借鑒。建立在過往所有經驗和教訓基礎上的中國碳市場也將會更加符合國情，為全球氣候變化行動發(fā)揮更大作用。

（本文作者陳美安，現任綠色創(chuàng)新發(fā)展中心分析師。陳美安女士對全球氣候變化政策和中國環(huán)境治理有超過六年的研究經驗。她擁有俄勒岡大學政治學的博士學位和俄勒岡州立大學公共政策分析的碩士學位。在加入綠色創(chuàng)新發(fā)展中心之前，她曾在俄勒岡大學擔任講師一職。）